第二天在回学校之前，尹梓扬特地跑到尹皓房间扔掉了他的托福书。
后来他们每天晚上又恢复了通话。每次下了晚自习后，尹梓扬就会一个人一边散步回寝室一边给尹皓打电话。
虽然两人每天的日常相差无几，但尹梓扬似乎总是对尹皓的生活充满了热情——从天气聊到今天穿了什么衣服，从老师上课的内容到晚餐吃了什么，尹皓几乎是每天不厌其烦地回答他这些问题。偶尔尹皓也会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这时候他就会受宠若惊地甜甜说一句“我呀”，然后简短地概括两句，又把话题引回到尹皓身上。
因为尹梓扬特别喜欢听哥哥说话的声音。
尹皓对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淡淡的，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冷漠，反而让人感觉他是很认真地在讲，无论是多琐碎的事情。偶尔他轻笑一声的时候，尹梓扬整颗心就会飘起来，耳朵也变得酥酥麻麻的。
从教室到宿舍最慢也只能走上半个小时，尹梓扬希望在每天的这半小时里能听哥哥在他耳边多说一些话。
他这日子过得餍足，学习也有了盼头，加上之前名次跌得够低，这会儿回弹一下蹦得老高，倒惊坏了不少人。唯一波澜不惊的人除了知根知底的尹皓便是尹崇铭——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儿子不可能那么蠢，这个成绩只是他正常发挥的结果而已。
真正感到惊讶的反倒是戴玉玲，在看到一模考试成绩单的那天晚上她甚至把尹梓扬抓进了房间，指着他的鼻子严肃地质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之前是不是故意不考好的？”
尹梓扬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拍掉她的手道：“你又在说什么啊？”
戴玉玲恨恨揪了下他的耳朵：“你这家伙，之前不会是因为跟尹皓吵架才故意不考好的吧？”
“怎么可能！”尹梓扬心虚地瞪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么连这个都能看出来，真可怕。
这件事之后他更下定决心要尽快和哥哥一起离开这个家。于是他鼓足了十八年一遇的劲儿努力学习，把日子抽绳结似地可劲儿往外扯，眨眼就到了高考那一天。
那天早上尹梓扬从宿舍的床上醒来，一打开手机就看见了哥哥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我在外面等你。」
不是加油也不是考试要细心，而是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好，所以安心在外面等他。他一下抖擞了精神。
在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尹梓扬从容地放下笔朝窗外葱茏的绿意看了一眼，又想起了上午哥哥的这句话。他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了书包，离开考场的时候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六年了。
他在朝浦待了六年，在奚平待了十八年。这座城市的每一处都刻满了他们的痕迹，或悲或喜，或疏离，或亲密。
而现在他们将要离开这里，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一想到这他不禁有些伤感，却一点也不留念——毕竟过去的时间无法重复 ，新的回忆却可以不断创造。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尹梓扬想，他就不会害怕时间。
“哥！”
他推开红色的隔离带率先跑出了教学区，背着书包直直奔向门口那个惹眼的人影。他越过一旁面露焦急的戴玉玲跳着搂住了尹皓。尹皓抱着他缓冲了半圈后不自在地松了手，笑笑揉着他的脑袋把他推到了戴玉玲的身边：“怎么样？”
他笑嘻嘻地说：“很好！特别好，上A大都没问题。”
尹皓还没回话，戴玉玲就抢着摁了下他的眉心：“说什么呢，你当然要上A大呀。”
他吐了吐舌头不说话，只冲尹皓在笑。在戴玉玲面前尹皓不多看他，撇过他的脸推着他往外头走。司机一直在路边等着。尹梓扬殷切地为戴玉玲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又推着哥哥一起坐进了后头。
在回去的路上，尹梓扬一直热切地扒着椅背冲戴玉玲说话，尹皓撑头看着窗外，并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垂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却在轻轻挠着尹梓扬的掌心。尹梓扬像是被戴玉玲逗乐似的咯咯笑了，反手握紧了他。
等暑假过半，高考终于放了榜。尹梓扬的名字赫然列在全校公示栏的榜首，在全省考进了前十。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戴玉玲简直不敢相信，连名字对着学号认了十几次后才迫不及待地跑出去顺着通讯录分享这个好消息。当晚尹崇铭就推了所有行程赶回了家，请了米其林三星的大厨回来给他办了场庆功宴。
填志愿那天他一直待在尹皓房间，叫哥哥帮他在志愿表的所有栏目里都填上了B大。
那天晚上尹梓扬兴高采烈地在餐桌上不停说话，相比之下尹皓显得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沉默。戴玉玲心想他也就是眼红扬扬比他优秀，没想到这些年后她的儿子总算是给她挣了一口气。
饭后尹皓径直回了房间，尹梓扬见状也不再说话，赶紧扒着碗里的饭想要快点下桌。
于是尹皓洗完澡围着毛巾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尹梓扬正趴在他的床上看东西。
他的弟弟穿了他放在床头的真丝睡衣，一边轻轻哼着歌一边晃着腿。丝滑的睡衣在他腰间掀起两层浅浪，漏出了里头一线春光。尹皓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撇开眼，发现他身旁还放着一小玻璃碗剔了核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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