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句话，方浚池放下了笔，林碧越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僵。
“怎么了维青？”林碧越故作诧异地问。
沈维青低声说：“林姐，我还是想……再考虑一下。”
“也是，你确实该好好考虑，”林碧越接道，“毕竟Joki都亲自过来了。”
她语气温和，但沈维青听得出来她是在对自己施压。
“没关系的，那沈老师就再想想，”方浚池则说道，“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和您当面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您不同意我翻唱《太阳河》，那么想必也有您的道理，我不会强求。”
沈维青听完深吸一口气，压抑在心底的拒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林碧越随即又道：“Joki你误会了，他当然不是不愿意。维青，你说呢？”
沈维青说不出话，他心里很乱。他知道惹怒林碧越的后果，严格来说在这个场合他其实没有任何发言权，因为不只是《太阳河》，青枣乐队整张专辑的独家版权都在鼎籁艺声手里。
“……这首歌不太适合浚池。”良久，他轻声答道。
林碧越闻言笑了笑，望向方浚池：“你看，维青就是经常考虑得太多，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沈维青沉默着没有反驳。他不知道，如果接下来方浚池提出换歌，他还有什么借口可以继续推辞。他陡然感到一阵无力与悲哀，他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方浚池出于对他这首歌的真心喜爱，栽倒在鼎籁艺声的合同陷阱里。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方浚池竟然没再坚持。
“那就再说吧，”方浚池笑道，“沈老师是这首歌的作者，我相信他的判断。”
沈维青忍不住抬起头，看见方浚池眼中有一点遗憾，但更多的确实是没什么理由的，对他所做出决定的信任。
他一时形容不出内心的感受。
“可是Joki，这样你下一期节目怎么办？”林碧越万万没想到方浚池会这样说，情急之下问。
方浚池一怔，好像才想起这件事。
林碧越见状心生希望，想要挽留。可没等她张口，方浚池就又说：“这倒是不会有问题。毕竟几位评委前辈，比如陆岩野、薄锴之，都已经和节目组签过合同，他们的大部分歌都是允许我们选手翻唱的。而且我当然也准备了一些自己的作品。”
他保持着不紧不慢的礼貌语调，只有最后一句明显流露出了对林碧越的回敬。因为林碧越刚才等同于是质疑他，仿佛他只能依靠改编别人的作品，而没有能力完成一场原创表演。
林碧越自知失言，飞快地把目标转移到沈维青身上。
“Joki，”她做出为难的样子，“我知道维青的性格不好相处，不声不响的可能对你有所冒犯。只是至少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请你不要在意，我们再花费一点时间，你们互相多多沟通。”
方浚池听完，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些。他分别看了看急切的林碧越和沉默的沈维青，然后说：“这次是您误会了，林经济。沈老师人很好，我很高兴这次能和他见面。以后假使有机会的话，我期待和他再次交流。”
说着他双手支在腿上，直接准备起身离开了。
林碧越知道他如今前景大好，还曾经为公司市场总监陈峰所力荐，不好得罪，而她自己也在这一行做了十年了，放不下身段去再三挽留，于是不方便再说什么，只是看沈维青的眼神愈发锐利。
突然方浚池又问：“沈老师方便送送我吗？到地下车库就好。”
沈维青和林碧越都看向他。
“也不能说是送，就是想再和您聊几句，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方浚池诚恳道。
林碧越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哪有什么不方便。”
她的意思当然不是放沈维青一马，而是想让沈维青借机留下方浚池，重新搞定合同的事。
沈维青已经看到她的眼神，知道如果自己没能带着好消息回来，是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了。他垂下眼睫站起身，陪方浚池一同离开林碧越的办公室。
方浚池没有带助理，只在出门以后戴了一顶深色的弯檐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即便如此，他的身高与气质依旧十分显眼，吸引了不少目光。只是一般人都先入为主，基本不会猜到走在沈维青身边的会是饱受期待的方浚池。
一路上竟无人打扰。
直到临近电梯口，经过楼梯间的时候，方浚池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
沈维青不断在思考之后如何向林碧越交差的事，有点走神，继续向前走了一小段路才发现方浚池没跟上，默默地倒退回去。
方浚池看着他回到跟前，喊了一声：“沈老师。”
在此之前他们都没说过什么话，因为沈维青一味地闷头走路，一言不发。
“啊，”此刻他下意识地应声，尚未完全脱离缠绕在心底的种种忧思，“浚池，什么事？”
方浚池摇了摇头：“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走神，是不是有别的事要忙。”
“——对不起，”沈维青一下子反应过来，感觉自己的状态实在不礼貌，连忙道歉，“我不是有意……也不用叫我老师，太客气了。”
“怎么会呢？”方浚池却说，“您本身就是我尊重的前辈，喊一声老师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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